妮可遊樂場

灰濛濛的星期天早晨，大雨滴滴搭搭的下。

我動也不敢動靜靜欣賞男人的側臉。
剛修剪整齊的髮鬢、濃密的睫毛、微突的眼窩、
冒出鼻翼的黑頭粉刺、下巴上稀疏粗硬的鬍渣。


已經是大人的男人的臉果然不太一樣，
就連睡著的時候都沒半點孩子氣，我一動也不敢動靜靜驚嘆。


窗簾上印著藍色花紋，牆角掛著男人平時上班穿的鐵灰色西裝、粉藍色襯衫，
淡藍色香水、藍色打火機、音響和擴大機上的電子數字發出微藍的光、上週才一起在IKEA買的寶藍色被單、藍色枕頭套，連書架上都是清一色的藍小說，聽風的歌、哀愁的預感、1973年的彈珠玩具、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

整個房間和男人一樣，遍佈著淡淡的哀傷。


我躡手躡腳抽出《遇見100%的女孩》時，男人睜開了眼。
「藍色的下雨天。怎麼和我夢的一模一樣」他好似得意的說。



男人沖了熱咖啡，打開音響選了John Coltrane的敘事曲，
像幽靈一樣輕輕坐到我身邊。

「你在看這個阿？這麼巧？」

「這是我大學時候的女朋友送的。她送我的時候已經和別人結婚了。
我一直以為她就是我的那個百分百女孩，哪知道她先嫁人了，她說這是道歉禮物。」

男人破例提起他的往事，因為當兵時一直冷落想結婚的女友，等當完兵，女友卻閃電結婚，
他說，「她老公會動手，我想或許一切都是我的錯」。


男人常常一個人在幽闇的夜裡坐在牆角發呆，
躲回過往時空般的抽著煙靜靜聽歌沈默不語，我猜或許是這個緣故。


「對了，她前兩天打來說想星期天一起吃晚飯，找妳一起，
看到妳拿這本書還真的嚇了我一大跳。」


他點燃紅色Marlboro，「女生好像都很嚮往結婚喔，妳有想過什麼時候要結婚嗎？」
「我阿..不知道耶，不過我媽說，算命的說我一定要晚婚，28歲以後，不然會離婚。」

「那你呢？你想要什麼時候結婚？」


「我嗎？」
「我阿。我不想結婚。」

「正確說起來，在我的人生裡沒有結婚這兩個字的意義。」.
「人為什麼要結婚？我永遠都搞不懂的事情我想我不會去做。」


我假裝很專心盯著書目不轉睛，卻難過的快要無法呼吸。
我深愛著的，是一個悲傷的大人。



談戀愛的目的並不一定是結婚。
21歲的我，學會了大人戀愛法則的第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