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遊樂場

過年前斷斷續續讀完了《東京鐵塔－老媽和我，有時還有老爸》、龍應台的《目送》，
某天下午我翻出囤積在抽屜裡捨不得用的面膜、眼霜，拉出另一個抽屜數了一疊鈔票包了個大紅包給老媽。

除了送東西、除了給老媽錢，我究竟還能為漸漸衰老的老媽做些什麼呢？？
我時常這樣想著。


收到面膜的老媽很開心，
「每次回來都帶面膜給我真好，媽媽自己都捨不得買…」
「哇～！還有紅包，又還沒過年，你包這麼多自己有錢用嗎？？」

老媽就是這樣，即使身邊總共的積蓄不到十萬元，弟弟結婚時聽到兩夫妻在討論去哪蜜月比較省錢，硬是塞了五萬塊給弟：

「蜜月不要省啦，這些錢拿去補貼住好一點的飯店」。自己卻省得要命，牙齒痛了好久撐到領薪水才敢去看牙醫、做假牙。


老媽出生在鄉下，其實家境還不錯。
可惜因為家裡女兒太多，才幾個月大就被送走。寄養的家庭養父很早就去世了、養母改嫁，從小被沒有血緣的奶奶、嬸嬸帶大。媽媽說，小時候繳學費都是用哭的，哭一次拿幾塊錢，哭個五六次再加上老師幫忙才能上學呢～！

住在茅草屋、三餐只有地瓜稀飯、上學前要去田裡幫忙踩水車、下了課要餵雞、劈柴，就像電視或電影演的-貧窮家庭的養女，媽媽就是在這麼艱苦的環境下長大。

小學畢業的媽媽因為家境不好只好出來打工，十八歲因為朋友介紹到台北的成衣廠工作，二十初頭，就認識了老爸。經過自由戀愛、不顧家人反對，老爸老媽結婚了，生下了我和弟弟。或許是兩夫妻的個性南轅北轍，我和弟弟的童年記憶就是深夜被吵架聲吵醒，我們抱著棉被、縮在衣櫃的角落發抖。

老爸自尊心很強、老媽EQ很差，老爸無論再怎麼努力都比不上有錢的二伯、能幹的四叔，錢賺得永遠不夠多、一回家就被念的老爸後來染上了賭博的惡習。從國小五六年級一直到我高中畢業，我家常常出現兩種人，流氓、和警察-不是來討債的就是來抓人的。

而這十幾年的期間，只有小學畢業的老媽，靠著自己的雙手、用勞力把我和弟弟養大。

老媽的個性說實在，有時真的令人很受不了、很無奈。

年輕的老爸有很多理想、雄心壯志，但是老媽總說，你不要做那個，人家做了都賠錢.....去大陸做生意？？太危險了不行~!！！什麼~!你打牌輸了一千塊？？一千塊可以給小孩買多少奶粉你知道嗎～～！

吃完飯立刻要把碗洗好、剪指甲不小心掉一片在地上會被罵、老媽撥了橘子你就一定得吃、
就連走哪條路，不會開車的老媽都會很堅持、哪裡要左轉、哪裡要右轉…即使到現在，老弟房間的床單、窗簾顏色，老媽都要管。



但其實，老媽只是很熱心的希望大家都好。

老媽的世界很狹小，老媽能認知、能理解的好，範圍也很狹窄。老爸、老弟、和我自己，這三十年來不斷對老媽說：你覺得的好，不一定真正對我們好，每件事都要照妳的意思去做，真是受夠了～！

每次這樣講，老媽都很受傷。老媽對老爸說，叫你早點出門賺錢還不是為了這個家～！老媽對弟弟說，我只是好意耶～又沒有強迫你做什麼～！


全家只有我的話，老媽還算聽的進去。老媽有時會對我說，我後來想想你說的很對耶，我就是對自己要求太完美了，對身邊的人也一樣要求完美，才會搞得自己和大家都很辛苦。

我聽了心裡總是苦笑，你這哪是完美？明明是控制欲吧妳～！和母親情同姊妹的我時常像這樣挖苦老媽。


常常被老媽的奪命連環CALL煩得一肚子火，也常心血來潮帶老媽去逛街、旅行
結果被她弄得心情很差快翻臉，我和老弟總是對這些小插曲心照不宣的會心一笑，用眼神安慰著對方，這就是老嗎，真拿她沒辦法，（嚴重的時候還會加一聲唉～！一起搖頭嘆氣）

我想老弟和我一樣，一想到每年開學前老媽心急如焚的打電話給老家的親戚低聲下氣籌措學費、出了車禍頭蓋骨都裂開來了差點沒命、卻在第三天縫線都還沒拆就擔心我們沒錢用開始上班，小時候為了躲債搬了十幾次家老媽卻總是有辦法把家裡變得乾淨又舒適....不管老媽再怎麼盧都沒辦法真正對她生氣吧～！


永遠都只想著小孩喜歡吃什麼、人生中最精華的青春都奉獻給這個家，五十多歲了，美麗的容貌不再、看報紙要戴老花眼鏡、腰酸背痛體力也越來越差，小孩、老公都不在身邊，每天除了幾十年來依舊不變、為了多一些些薪水捨不得辭職的大夜班，就是一個人煮飯、看電視、打掃、偶而出門剪個頭髮、打電話找朋友聊聊。



「我以後該怎麼辦呢？」
母親的眼神，似乎總是這樣對著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