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遊樂場

五月底，我一個國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打來說要約吃飯。
我因為工作一直抽不出空，終於某天她跑來辦公室外的starbucks等我。

看到她真的很開心，印象中從16歲之後我們就從沒單獨約會吃過飯，
不是因為我生日辦Pa，就是在台北的夜店巧遇，平均一年通一次電話，
MSN發明後，甚至把在線上看到她的暱稱出現都當作是某種形式上的聯絡。

見了面，她的打扮變時髦不少，
東聊西扯，話題總繞著我的工作打轉。

「你很忙喔？」
「是阿，最近特別忙。」

「你這麼忙待遇不錯吧？」
「很低啦，不過我會選這工作從來也沒考慮過錢...」

「你工作環境一定很好囉？」
「很難說，辦公室會出現蟑螂和老鼠屎這樣算好嗎？」

「喔，那，那你幹嘛還在這工作？」
「開心阿。」看書不用錢夠我開心的了。

她眉頭一皺，終於放棄地似說：「你可以幫我填份問卷嗎？」

好啊。雖然我在聽到急著約吃飯的剎那就覺得事有蹊蹺，
不過仍然神色自若老實答題。

問題包含：
目前年薪多少？一個月平均存多少錢？目前存錢的方式？
打算幾歲退休？退休後一個月希望有多少生活費？..大約二十題，我一一詳細答完了。

她開始檢查問卷，眼角一抬：「你退休後一個月只要兩萬？」

「當然。」
退休後又不參加party、咬不動高級牛排、更不會買新衣新高跟鞋要那麼多錢幹嘛？

「喔，你講的是日常所需的吃喝費用。」
「你退休後都不會想旅遊、想買遊艇、想住別墅之類的嗎？」

「旅遊？坐遊艇住別墅？」
這些一定要等到退休才能做嗎？想做的話現在做不是更有體力嗎？
唯一等到我退休才能做的事應該是含飴弄孫吧，哈。

「好啦說不過你，就以兩萬算吧。」她繼續分析我的答案：
如果你想三十五退休（我的確這樣寫），現在三十，三十二結婚，三十三第一胎、三十五第二胎，三十五之後每月兩萬，加上小孩養育費(計算機balabalabalabala)，平均三年生一次大病、一年要估一場交通事故的意外費用...一直到你八十歲過世，退休金總共需要一千八百萬（到底是多少我忘了）。

照目前定存的利率算，
你現在至少一個月要存八萬喔(實際數字又忘了)。

「薪水不吃不喝都不夠存吧！」我苦笑的說。
「那如果，現在有一種新機制，你每個月只要存兩萬五，50歲後，就有一千八百萬可以花呢？」

「 恩，聽起來不錯。」
我表面這麼說，心底卻漸漸湧起一股不知道是悲傷還是憤怒的複雜情緒..

不管是存八萬或是存兩萬五，
難道我的人生不照你說的去規劃等五十歲以後就要去撿破爛囉？

一想到自己的人生竟然要別人來設計就不太舒服。

雖然這個別人，是國中時一起天天跑舞廳、半夜在我家廚房練習珍納傑克森舞步、
聯考前還一起去聽黛比吉布森演唱會的兒時密友。

朋友，我知道你也希望我老了有一千八百萬可以花高枕無憂，
但是我寧願，等到我們都老了你能常常打電話給我，開開玩笑祝我中樂透。


朋友，看著你極力說服我的臉龐，我並不擔心我自己，反而更擔心你，
如此熱心規劃他人人生的你，是否也照一模一樣的方式規劃自己？

我想反問你，
你也認為你的人生非得如此按部就班一個月存兩萬五才會幸福嗎？


記得有個朋友跟我說過，「他一定要當有錢人」。

在燈紅酒綠中打拼、跟討厭的人social、花過多的心力追求虛浮的行頭，
我不想看到，我所愛的人忙著追逐名利忘記真正的自我。

想把最正的妹、想開最好的車、想住最豪華的房子、想在高級餐廳開最貴的酒？
這些我也愛，有錢花當大爺最實際，然而除了鑽石的光芒，
你是否記得在晴朗的夜晚，只要願意抬頭就有無價的星空？


朋友，我很高興你約我吃飯，
很高興聽到你說，「我想賺錢，只要努力，這個工作一定讓我變有錢人。」

工作是為了變有錢人？
我不這麼認為。下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希望你變成一個更快樂的人。


今晚，在雜誌上看到大城市燈火通明的閃爍夜景，我想起你的表情。
朋友，我相信你一定會有所成就，當你變得更快樂的時候，我希望你偶爾也會想起我，想起我們曾經騎著一台破達可達夜遊，想起我們合唱過好幾次的一首歌，想起我拿著紅酒與你對乾祝我們順利考上大學，而非當你的介紹人有獎金可以領而想起我。